阿废废

要想人前显贵 必先人后受罪

【磊伦】你曾捉住过风吗 /上


摘去鲜花,然后种出大厦。



鸟不拉市这几日的风尘愈发大了,听新闻说是远处有阵暴风,目前看路线打不到这儿来,只是影响了点儿风雨。

伦比趁方才一点雨隙才开开窗户,这会儿又刮进来阵风沙,带着湿润粘在墙上,泛着恶劣的雨腥味儿。

脏且黏。这种天气。

他搓搓手臂又得蹬直才盘坐下的腿,揪了块抹布去擦蒙的尘。

土块和沙砾携带着的凉意很微薄,却又分明。像是离别那天也落了场小雨,黄色小伞只撑住那一个人的身影。土红的行李箱是布的,溅起来水凼里的堆积,还要受天上撒下的挫。它晕染开一滴一滴,晦涩与暗沉的棕。

那场雨落了六日,细细绵绵,却把夏天就这么下过去了。



伦比看着窗外杆上的旌旗,有些破落了,又纤薄,被风吹得乱舞又不知所措。他关上了窗。

闭塞的室内略带闷湿,他赤脚踩在几块微微翘起的木地板上。两年前一场暴风雨推了洪水,虽无死伤,可也淹坏了不少东西。地板、唯一一双牛皮鞋、埋起来的一罐儿黄酒、还有一本小册子。

他摁了风扇的一档又盘腿坐下,听着左耳的呼呼风声与右耳隔壁轰隆的空调外机。这毛病在夏日里是吃香的,热极了顶着大太阳出去溜达一圈儿也就湿了前额,何况这种下雨的降温天。

啊。说起来那本小册子。

他侧了脑袋往案下隔着的屉里瞧。上回一个小毛孩子一看到就撒手不放叫他担心了好一阵子,忙不迭塞进了最里头,没见着竟给忘了。

他伸长了臂去掏,脑袋都别过来了才堪堪触到一角,面目狰狞着将它撵了出来。

放进去算是有段时日,屉子本就不太干净,这么一搁便又染了不少灰。伦比瞧见那块抹布,伸手去拿却又蹙了眉。

别让弄脏了这本子。

收了手指尖捻捻那层薄灰,往大腿蹭两蹭忽的按到一团物什——

小雀儿。软缎捏在手里细而滑腻,是前几日那条弄堂口的小姑娘送的帕子,说是最近手工大有长进。她见了面递上手巾笑眯眯地说,今天在电视上见着吴语哥哥了。

她说,吴语哥哥可越长越帅啦。

我偷偷跟你说噢,小时候我妈可嫌弃他了呢,又痴又呆,没想到现在这么能干。

她说,看电视里吴语哥哥在甲都买了栋楼诶,我妈说那地方可厉害了,他竟然一买就是整整一栋。



她说,吴语哥哥对着镜头笑得好好看呀,然后很温柔很温柔地说,那是给他爱人买的诶。



——伦比哥哥,你知道是谁吗?



他抖开帕子用了点劲儿拭去粉尘。乳白底色沾了灰,小黄鸟儿也脏兮兮的。

这本册子也放了些许年头了,纸张倒没怎么泛黄,只是偶尔爬出又隐去的书虫把他吓得不轻。

是一本“成长纪念册”。



吴语的成长纪念册。



没有他很小时候的相片,再翻开入眼已是上了小学的小男生。那会儿日子辛苦,一个人拉扯这家伙还要找无踪的妹妹,柴米油盐课本文具,相机手机是想也不去想的东西。说起来也有意思,这第一张照片是站在路口那家彩票店门外拍的。彩票店开了好些年了,兄弟俩也从来没进去打张玩玩。一次交了电费回来,不知是不是那晚店门口的霓虹灯点的太亮,找来的硬币不知不觉换成了一张随口报的几个号。回家吃完饭小朋友坐在小马扎盯着电视,忽然大叫一声冲过去一把圈住正在洗碗的窄腰,吓得他哥猛地一抖磕破了只碗口。

六千块钱啊。街坊邻居知道了也乐的不行,直夸这小子小时候痴傻,越长倒越灵光了。

两套新衣服,两双新鞋,拿顶时髦的棒球帽。可还剩呢。

“咱们去买俩手机吧,现在都能翻盖儿了,还能照相呢。”

这傻小子攥着手机和那张彩票,笑得眼睛里都放光。

可惜那两只老手机不知几年前给了收废品的,皮鞋也被那场大水泡烂了。



这是初二的照片了。

吴语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。

那是他第一次真的见到这种花。沙漠里头能见着白杨杂草仙人掌,一点点植被与绿已是恩赐,哪里能见着艳丽饱满的鲜花。

那朵玫瑰是新来的老师出去玩带回来的,老师笑眯眯地对他说,拿回去送给你哥哥吧。

“哥,老师说我考得好奖我一朵大红花。”

于是有了这张照片。



再后来的照片就越来越清楚了,两个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多。

“和伦哥第一次合照。”

“和伦哥看烟花。新年快乐。”

“和伦哥看电影儿去了,他哭得跟兔子似的哈哈哈。”



“他出去了。”

那是最后一张照片,没有正脸,连背影也是模糊的。他离开的缓慢,沉重而坚决。

——读书人嘛。应该出去闯闯的。



屋外风还在刮,雨又下大了些。

不知道小雀的栖身之所称意否,高楼里还有玫瑰吗。





我是你的,但你是自由。



下一次视频一定要问问这小孩儿心上人是谁。

这还没飞几年呢,翅膀就硬了连要谈对象都不和哥说。

伦比想起又有些愤愤,他把当时无法言喻的心情归结为“儿大不中留”的感慨。

大城市里的姑娘一个个儿应该都出类拔萃,倒省了他挑三拣四。

小语也是见过世面的人,眼光应该不会差的。

况且这都买了栋楼了。

他不觉皱了皱鼻子呼出一声气,风过正巧撞在窗棂上,砰的一声险些把他惊得弹起。



要是能出去看看他就好了。



在知道小朋友有钟意之人后伦比的日常越发往空巢老人靠拢。

香水铺的生意素来不咸不淡,小镇往来也就这么一群人,唯有在观光客来时才能有些可观的收入。这几日天气糟糕,每天除了三餐有所变化外是愈发无趣。

他擦干净最后一个盛着“尼加拉瀑布”味儿香水的瓶,抖抖手腕撅着屁股又坐下了。檐下还在垂着雨,隔壁不锈钢雨棚的嘈杂声倒是停了。他伸出二指将桌角日历沿着痕撕去,黄历显示今天日子还不错。

宜祈福,宜出行,宜入宅。

在交换了那么多东西后,神祇仙君反而没那么可倚赖了。

世间的苦恨或快意,神仙或许自一开始就划到了命里去。

伦比在这种时候也会想想,或许自己的胆量还在。他还是敢去和见不着的天意抗争,用他赐给的躯干或精神。

用灵魂。

土地还是潮湿,它埋了太多不可言说的秘密,要所有人守口如瓶。

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一缕空气。伦比把自己的抽了出来,添给了吴语。

吴语就成了风。





—tbc




*加粗均为歌词 分别出自Shine《燕尾蝶》和曾轶可《爱是一切》

*偷偷安利曾轶可x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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